2183 图穷

    “预见的力量吗，哼。”

    抱着双臂等待在奥罗·托卡维斯不断忙着开路的通道前方，一脸不耐烦的普拉德·英菲利迪念出了内容相同的自言自语，他的视线在土系魔法搬山移石的纷繁景象前方不停流转，最后悄然落在了自己的身后，依然还在传出微弱白光的那个四方形的房间内：“如果他们也预见到了这一天的话……”

    “道路打通了，后面确实还有新的通道。”属于奥罗的提醒声音随后响起在他的面前：“队长大人要不要先等一等？毕竟前方可能存在着未知的危——”

    “你是在看不起我的能力吗？”愤怒地打断了对方的话，普拉德挥着拳头瞪了瞪自己的眼睛：“区区这点程度的危险就想阻止我的脚步？闪开。”

    “不等等咱们身后的那些人么？”没有继续阻止这位看上去急迫无比的背影，跟在后方的欧德曼·罗尹尔只是挥手向着队伍后方示意道：“他们似乎还在——”

    “让他们继续研究那些没用的东西吧，想研究多久就研究多久。”

    没有先前提到段青等人的时候那般焦躁，已经没入通道深处的普拉德澹然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我已经警告过多次，再继续浪费时间，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有关欧克诺斯的历史和残存的记录，我还挺感兴趣的。”还在从苦劳力的状态中恢复，站在一边的奥罗·托卡维斯则是颇为憨厚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不过相比之下，我也对这条通道可以抵达的终点更感兴趣，根据之前岩晶震荡产生的结果反馈来看……”

    感受到最后方的某黑发魔法师隐隐盯着自己的视线，他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而最后走上前来的诺亚·布来特随后也冷着脸经过了他的身边，紧跟着普拉德消失的脚步向通道内走去：“除了一杯烈酒，我对这里的任何东西都不感兴趣。”

    “快走吧，胜利就在眼前。”

    窸窣的脚步声带着碎石滚落的轻微碰撞消失在通道的深处，无声的寂静也重新笼罩了这片小小的三岔路口，位于这片路口另一边的四方形房间深处的段青此时也抬起了自己的头，那刻意压低的声音也跟着放大了少许：“是的，欧克诺斯自称‘睥睨万里’的天空一族，这种长时间生活在天空中的超然地位不仅赋予了他们制霸空域的力量和魔法，同时也赋予了他们‘远望’的神秘能力。根据这个石板的记载，名为所那·欧的这位第二十七任族长似乎在自己的生命晚期‘看’到了什么，所以做出了一些在当时的记录者看来颇为反常的事情。”

    “当然，记录这块石板的人，多半也已经在那场最后的魔法大战中殒命。”说到这里的灰袍魔法师来回比划了一下手中的魔法石板：“他的遭遇，以及他所认为的‘预言’究竟有没有实现，我们现在也已经无从判断了。”

    “其中一些举动还是非常容易猜测的，例如他们将多数老弱妇孺驱赶出城，只保留了所有年轻力壮的战士与魔法师留在城内一事，多半就是看到了最后的大战和他们一族的结局之后，提前留存‘火种’的准备。”一旁的絮语流觞则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另外便是关闭其中一些防御构筑矩阵的决定……唔，应该是因为节省天空之城的能量吧？”

    “天空之城的运转，的确需要庞大的魔法能量。”似乎还在消化着段青刚刚转述的一些石板记载，希琳·菲斯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核心熔炉如今依旧还在提供着不逊于地脉熔炉等级的能量流动，但最终的运转也只能维持在现在这个水平，天空之城全力运转之下究竟会成为什么样子，法师议会内部现在也难以估量。”

    “应该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吧。”

    摇了摇自己的头，段青的视线随着叹息的声音而落向这片方形房间的远方：“所那·欧关闭了大部分的天空之城功用，甚至连核心区域都关闭了，应该是为了节省能源，让这座城市可以在天空中浮得更久吧。”

    “按照这位记录者的计算和记述，所那·欧最后只保留了约20%的能耗，以极大延长用以维持这座城市基础运转的生效时间。”他的手再度发出了微弱的魔光，将另一枚正在解读的石板符文“抓”了起来：“换算成我们现在可以理解的时间单位，应该可以延长六百四十年左右……唔，从古魔法帝国末期算到现在，这已经远远超出了计算的极限了啊。”

    “很简单——大战结束，芙蕾帝国创立，这座空中城市也彻底失去了原本的作用。”希琳·菲斯指着四周回答道：“除了大型漂浮魔法矩阵还在生效以外，这座城市的其他基础功能也在这近千年的时光中进入关闭状态，与之相应的储备能量自然也剩下得更多，不是吗？”

    “有一点很奇怪，早知如此，他们为什么还要关闭核心熔炉？”絮语流觞很快便发现了正在讨论的问题所在：“若是害怕陨落的话，那把发动机——核心动力源一直开着不就完了？”

    “应该是‘预言’中还有什么他们所忌惮的东西吧。”

    睁开了自己的眼睛，段青将漂浮在石板上的那枚魔法符文“放”了回去：“当然，其他原因我不敢说，有一个原因我觉得绝对没错，那就是如果他们一直运行核心熔炉的话，这座城市不会保留到现在才被我们发现。”

    “地脉互通，是吧？”絮语流觞的眼光陡然一亮：“确实，如果有一个熔炉等级的能量源在天上不断飘来飘去，就算是再蹩脚的魔法师也肯定能感应到它才对，除非他们还加了魔法能量屏蔽功能之类的设计……”

    “这种问题应该问器物科与魔法阵学院的人，而不是问我。”希琳·菲斯回应了两个人同时落在自己身上的询问眼神：“而且核心熔炉确实是最近才启动的，起因就是你们冒险者强行组织的那场‘比赛’，若不是有守护者大人的努力，这之后的能量使用和导流也将成为一个巨大的问题——”

    “对啊！”如同恍然大悟的悟道者，段青勐然拍着大腿叫出了声：“那个艾……咳咳！那个守护者！她肯定知道一大堆情报信息！我们问问她不就完了？”

    “守护者大人已经很久没有露面了。”

    没有在意对方的吵闹，摇头出声的希琳情绪看上去都显得低落了一些：“也是自从上一次核心区域启动以后，守护者大人就再也没有正式出面接手过城市管理工作，少了这位生存在天空之城魔法矩阵中的精灵、通晓天空之城一切法阵运转的高位生命的帮助，我们法师议会的管理难度也在不断直线上升。”

    “最新的一次集会中，那位守护者大人还是表达了拒绝的意愿，她所留下的理由是‘还在恢复’。”希琳·菲斯的目光在房间内不断巡视，最后落回到了段青的身上：“想要在这个关键时刻寻求她的帮助，实在是有些——”

    “没事，我有我的办法。”段青信誓旦旦地拍打着自己的胸脯：“我与那位守护者大人也算有些交情，如果能见上一面的话……咳咳，这里还有什么需要调查的么？没有的话我们就赶快离开吧。”

    “我非常理解你想要赶快进行下一步的急切心情，但我们现在还在执行勘探任务呢。”一旁的絮语流觞则是伸手抓住了灰袍魔法师刚刚起身想要离开的动作：“这座仓库的遗物还未收纳完毕，普拉德也带着他们的人早早出发了——怎么，你想丢下这个烂摊子不管了吗？”

    “我，我也没说现在就去啊。”挠了挠自己的脸颊，被拉扯回来的段青干笑着说道：“我只是想稍微加快一下脚步，那些人应该也都在前面等急了吧……我们还有哪些东西没有收拾？”

    “有几件用途不明的魔法装置，已经被普拉德他们几个人带走了。”絮语流觞指了指房间门口的方向：“剩下的都是看起来没有实际价值的物品，包括三块石板，已经碎裂到无法成形的魔法卷轴残骸，一块纹理无法辨认的魔纹布，还有魔力完全流失的几块魔法宝石……”

    “魔法卷轴和魔法宝石应该都没有用处了，那块魔纹布也可以先放一放……呃，我的意思是说，这些物品没有什么实用价值，考古方面的价值还是有的！”神色匆匆地站起了身，段青原本打算将东西收起的动作却是在看到希琳之后停顿了一下：“以及那些剩余的魔法石板——是你先拿着还是我先拿着？”

    “你身上穿着的是维金斯的万能法袍吧？”希琳反指着段青身上的灰色魔法袍回答道：“既然你有这种东西，那就暂时由你收起来好了。”

    “那就这么办。”向着絮语流觞打着配合多年的默契手势，段青迅速开始了行动：“这些石板上的记载给了我们充分的提示，我认为我们还能从这座城市的整体结构与魔法回路设计上入手，找一找曾经的古欧克诺斯一族想要留给后人的线索，以及他们刻意自我约束到这种地步的背后原因到底是什么。”

    “我有明显的预感，他们想要追求——或者刻意隐瞒的信息，与这座城市有着巨大的关联。”将絮语流觞塞给自己的东西一件件地收纳到法袍的空间中，段青声音急促地继续说道：“欧克诺斯族绞尽脑汁保存了这座城市，但却没有一个族人活下来，这本身就非常不合理，因为没有族人存续的未来，与没有未来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咦？”

    想要冲向房门的动作停顿了一瞬间，灰袍的魔法师似乎突然发现了什么，即将被塞入自己袍袖内的最后一块石板随后也被他再度取出，上面浮现的最后一道魔法符文的光芒也正在他的指尖渐渐熄灭：“将……运送……至地底，交由……最后的……守卫……”

    “皇帝……之光……必将……重新……”

    轰！

    巨大的震响声由段青等人所在的位置下方轰然传来，与之相伴的还有足以让整个空间都摇摇欲坠的强烈晃动，站立不稳的段青随后也被骤然冲上前来的絮语流觞托扶在了原地，目光也向着那道震响所在的通道深处望去：“果然，‘意外’总是会不出意外地出现呢。”

    “在下面！”一旁的希琳·菲斯竖起眉毛向着即将再度被塌落的碎石封堵起来的通道内奔去：“他们遇到了危险！快跟上！”

    “等——”

    想要阻拦的动作被勐然扯向自己的身后，段青的四肢与躯干被突然从墙壁中生出的一股巨大的吸力钉在了破败不堪的竖直墙面上，无数从墙壁中伸出的圆形岩柱随后也在天旋地转的强烈摇晃之中纵横交错，宛如石锁一般将他禁锢在了原地：“这是……魔法陷阱？”

    “语殇！”

    他勉强转过了自己的头，发现絮语流觞已经和他遭受了相同的命运，只不过从她四肢的缝隙中穿过的那些岩柱，无论是数量还是粗壮程度都要比他强上一个级别：“咳咳，咳咳咳咳——我，我没事！它们突破不了女武神铠甲的防御，只不过……咳咳，还是有点儿疼……”

    “这应该不是遗迹残存的机关。”

    望了望希琳消失的那个方向已经被重新封堵的通道，强顶着头晕目眩的段青随后开始尝试挣脱这些岩柱的束缚：“如果是欧克诺斯一族留下的机关，我们这会儿的小命应该都送掉了……之前的那个奥罗，一直都在找借口在墙上做手脚吧？”

    “所以这群人知道我们不能被杀死？”同样开始尝试挣扎的絮语流觞也发出了恍然的怒喝：“他们得到了来自玩家的提示？”

    “没错，应该是之前出现过的‘那个人’特意提点过他们。”声音在试图推开眼前坚硬石柱的动作中变得无比艰难，咬牙吸气的段青一脸痛苦地说道：“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多确定一头‘狼’了，只要能够……咳咳，挣脱这些陷阱的束缚，我们就可以把牌摊开来打。”

    “你有办法挣脱吗？”似乎发现蛮力无法起到什么效果，放弃了挣扎的灰袍魔法师转而闭上了自己的双眼：“无法用力的话，就先稍微等我一会儿。”

    “我会用‘魔法’的方式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