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节 上岸

    复苏历二六一四年十月三日，老黄历九月初十，红龙公国二王子费恩·马里斯和前银爪公国二王子妃、黑羽公国五公主东方萱然大婚的当天，春燕号历经大半个月的行程，逆流而上，终于来到了自由贸易都市三岔河城。

    纵眼望去，城市沿河而建，狭长而宏伟。停靠在岸边的轮船一望不到尽头，成片成片的货物堆积场上堆满了集装箱，层层叠叠。往远处看去，高耸林立的广告牌如同原始丛林，悬挂于各处楼宇的巨型液晶屏幕无时无刻地播放着广告，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无处不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弥漫着商业气息。

    码头上的搬运工人仿佛勤劳的蚂蚁，头尾相连，忙忙碌碌。沿河的仓库墙上，贴满了各色各样的海报，眼花缭乱的俊男美女和琳琅满目的商品是海报上唯一的主题。

    然而，在这充满金钱腐臭的地方，却有一处隔世之所。

    码头的中心处，伫立着一个巨大的女神雕像。白袍金冠，蒙着双眼，右手持剑，左手提着天平，背后插着棍棒，脚边坐着大狗，放着权杖、书籍和骷髅头。

    她是契约女神提亚，象征着公平交易与契约精神，是商人们的主神，也是自由贸易都市的象征。

    “我们自由了，我们自由了！”“万岁！”“我们回来了！”“我们到家了！”

    看见提亚雕像的一刻，整艘船都沸腾了，流放者们欢呼着，帽子和衣服纷纷飞出去。

    在岸上人员的指引下，春燕号缓缓靠岸。引桥一放下，人群就一拥而下。没有任何官方的检查人员拦路询问，到处都是自由的气息。

    和此刻愁眉苦脸的新郎官费恩·马里斯不同，众人仿佛过节一般，三五成群地冲进酒吧，搂起女郎，砸开酒桶，纵声高歌，彻夜狂欢。

    不过对于陈兴来说，二万五千里的长征还没走到头。耸立于城市中心的哥特式大教堂里，烛火昏暗的偏厅中，陈兴正襟危坐。他的对面是三岔河城最有权势的人之一，光明教会三岔河城分会副主教斯雷德·玉田。

    斯雷德已年过八旬，有些微胖，却依然红光满面，脸上没有一丝皱纹。在先进的医疗科技以及灵能进化的作用下，人类的寿命已经突破桎梏，百八十岁还和年轻小伙一样也不是不行，金钱和实力达到即可。

    “您的意思是，想要为两千一百零五位朋友洗清罪孽？”斯雷德问道。

    “如您所述，我们愿意为教会捐献一大笔钱。”陈兴说道。

    “年轻的朋友，我必须更正一下。”斯雷德顿了顿，说道，“赎罪金不是捐款。在这项业务上，我们只是白象城的代理人，必须全额上缴，作为明网系统的维护基金。当然，他们会返还百分之五的管理费，但那是我们的劳动收入。”

    陈兴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另外，你如果想要重新获得明网身份，还需要提供五年以上的就业证明，这个你可以找商会解决，那群满身铜臭的家伙会有办法的。”

    “谢谢提点。”陈兴真诚地说道，然后又问，“赎罪金的数额是……”

    “这个要看具体情况……”斯雷德沉吟了一会儿，身体前倾，压低声音说道，“你给我交个底，这些都是什么人。”

    “还能是什么人，就是各地的流民啊。”陈兴说道。

    “你别跟我装糊涂，我看啊，十有是小东洲那边过来的。”斯雷德说道，小东洲指的就是黑死大陆。

    陈兴没有回答，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对于这种见多识广的人精，说什么都是废话。

    “我可以帮你，但是……”斯雷德的口气变得认真起来，“你有没有想过，这些都是什么人，放他们回归社会，这意味着什么？”

    直到这时，陈兴才想起，这两千多人都是罪犯，而是都是犯下重罪的罪犯。虽然有些情有可原的，但只是一小撮，大部分都是严重危害社会的罪犯。

    “我不是第一次接待从那边偷渡回来的人，但我可以保证，他们大部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没过几天又会被遣送回去。”斯雷德说道。

    “他们现在都是佣兵，都有自己团队，有稳定收入。吃过一次苦，大部分都不会再犯了。”陈兴说道。

    斯雷德思考了好一会儿，说道，“每人八十金，至少。”

    陈兴算了一下，两千多人大概十七万左右，各大战团出得起这个钱，于是就拍板了，“祝我们合作愉快！”

    “咿嘻嘻嘻……”

    陈兴走后，斯雷德发出猥琐的笑声，自言自语地嘀咕着，“又做成一笔大生意，有了分红，又能进些新货了，嘻嘻嘻……”

    说着，他从墙壁上取下油灯，走出偏厅，通过一条长通道，沿着隐蔽的旋梯向下走，来到地下室。

    油灯里跳动着黄豆大小的火焰，昏暗的火光逐渐照亮了四周。各种各样的刑具映入眼中，高大敦厚的刑椅、漆黑的镣铐、布满细小电线的仪器、沾染血污的屠宰台……

    侧面是一列长长的囚室，黑色的铁栅栏中透着白生生躯体，让人应接不暇。

    每当斯雷德经过时，就会有女人扑上来，抓着铁栅栏苦苦哀求。

    “大人，求求你，放我回家。”“大人，我快受不了了。”“大人，请宽恕我的罪孽，我再也不敢了。”“大人，大人……”

    每次斯雷德都会微笑着说，“好好赎罪，不要心存侥幸。只要赎清罪孽，你们就能回去了。”

    这里面主要有三种女人，一种是还不起高额债务，又不愿意被流放，通过债务公司介绍到这里；第二种是想获得明网身份，又不愿意给赎罪金，所以把自己当成了赎罪金；第三种是傻乎乎地被骗过来，真以为是为了赎清罪孽，以后能进天国。

    但不管是怎么进来的，只要踏进这个门，哪怕是以后能离开，灵魂也会永远被囚禁在这里，成为无法磨灭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