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春风化剑，临阵托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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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得好，这才是我宁家的女儿！”

    宁恒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大声叫好，惹得妻子姚莹翻了一个白眼，连忙将女儿拉入了怀中。

    剑气长城中自然也存在一些大族，分出了三六九等，宁家这些年有些没落，如果不是宁恒成就了十三境的大剑仙，怕是和那陋巷之中的平民没有什么两样了。

    宁恒这些年来身经百战，从无败绩，公认的战力卓绝，是剑气长城有名的大剑仙，妻子姚莹也是出身剑气长城的姚家，同样是一位十二境的女剑仙，夫妻二人斩杀了十三头上五境的大妖，战功赫赫，威名极盛。

    宁恒有心振兴宁家，对于女儿宁姚自小就悉心培养，磨炼根基，小小年纪就已经进入了第三境柳筋境，天资聪颖绝顶，冠绝五座天下，被称为天生剑仙，日后晋入上五境已经是板上钉钉。

    至于周珏这个弟子，宁恒收他入门完全是一个意外，但是从少年表现出来的资质悟性来看，完全不弱于宁姚，日后一样可以成为大剑仙，让宁恒倍感欣慰。

    “我听父亲说，这一次蛮荒天下来势汹汹，怕是所图非小，不可大意！”

    姚莹乃是剑气长城九大家族姚家的女儿，父亲乃是姚家家主姚冲道，十二境仙人境的大剑仙，当年因为宁恒和姚莹的婚事闹得有些不愉快，直到宁姚出生后，宁家和姚家才再次开始往来，关系有了很大的改善。

    “大门敞开，待客万年，剑仙对敌，只会嫌大妖不够大。生，我所欲也，义，我所欲也！”

    宁恒是剑修，有着剑客的风骨，宁折不弯，有进无退，从不会畏惧敌人的强大，周身剑意凛然，朗声说道。

    姚莹闻言，脸上也露出了赞同之色，只是不知为何，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但是随即就当成了自己的杂念，将其斩灭，身上同样浮现出了锐利的剑意。

    春光灿烂，生机盎然，蛮荒天下的异动与周珏这位陋巷少年没有太大的关系，整日里修行喝酒，好不快活，也许是受到了之前前往蛮荒送剑的刺激，他的底蕴和积累得到了充分的刺激，修为提升迅速，只不过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就再次突破，成为了第八境，龙门境。

    这一日，周珏在家修炼完毕，酒瘾再次犯了，来到小酒馆，再次蹭阿良的酒喝。

    “你小子，本事不小，总能找到老子！”

    阿良看着毫不客气的周珏，眼睛里闪过一丝好奇，每次周珏来酒馆，都能寻到他。

    “我虽然不是阴阳家的术士，但是对天机还是有些研究的，想要喝酒算上一算，就可以寻到你了！”

    周珏一口饮尽了碗中的酒水，打了一个酒嗝，身体松松垮垮，十分松弛的样子，伸手在桌上的小碟内抓了把盐煮毛豆，一边吃，一边说。

    “你小子还有这种本事，真是让人没想到！”

    阿良从不怀疑周珏的话，眼前这个少年是他见过最惊艳的人，天资悟性，心志才华都是第一流的。

    “你小子练剑可惜了，如果拜入儒家，必然可以成为圣人！”

    儒家的圣人是十四境的修士，地位崇高，实力强横，就算是阿良也不敢言说，自己手中的剑可以敌得过对方心中的大道。

    “我周珏走哪条道路，都会成为绝顶，剑修还是儒家没有啥区别！”

    周珏说话的语气很轻，甚至这个过程中，还将剥好的毛豆扔进了口中，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阿良却没有任何的质疑，反而点头表示了赞同。

    “你说的对，是我阿良小瞧你了！”

    “我自罚一碗！”

    说罢，阿良端起了眼前的黑瓷大碗，仰头饮尽，毫不质疑的用手掌擦拭了一下嘴角，拿起酒坛再次斟满。

    “这一碗我敬你，恭喜你突破了第八境，鱼跃龙门！”

    说罢，阿良再次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根本就没有给周珏反应的机会。

    周珏隐隐感觉不对，连忙将手中的毛豆放下，一把按住阿良再次伸向酒坛的大手，脸色无比阴沉，目光不善的盯着这位中年汉子，冷冷的说道。

    “狗日的阿良，你这是想要多喝酒，门都没有，这坛烧刀子咱俩必须平分，否则可不要怪我跟你绝交！”

    阿良心中暗暗叹息，居然被这小子察觉了自己的意图，无奈放开了酒坛，直起了腰背，神色严肃的说道。

    “周珏，你小子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阿良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这样做？”

    “嘁，咱俩谁不知道谁，老子敢拿我师父的性命打赌，你小子绝对就是这么打算的！”

    周珏对着中年汉子翻了一个白眼，一脸不屑的说道，嘴里的话也是欺师灭祖，丝毫不将宁恒的安危放在心上。

    “我也拿我老子的名誉担保，老子绝对没有这个想法！”

    阿良的父亲是儒家亚圣，地位尊崇，天下敬仰，这样的大人物的名誉自然十分珍贵，但是在阿良的心中还不值得一坛烧刀子。

    “你就算是用儒家至圣先师的名誉做担保，老子也不信，你阿良什么德性，剑气长城谁不知晓？”

    周珏脸上的嫌弃越发明显，修长光滑的手掌死死的按着酒坛，今天任凭阿良口吐莲花，也休想多喝一滴酒。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以手中的剑来论高下！”

    阿良见周珏如此难缠，神色一正，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作为一名剑客，还是要以手中剑说话。

    “好！”

    周珏丝毫不惧，他和阿良要比的是剑术，不得动用修为，比拼是对剑术，剑道的理解掌控，这也是二人最常用的方法。

    “臭小子，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剑气十八停，让你知道我阿良大剑仙的厉害！”

    阿良神色凝重，眼眸微微眯起，右手拿起了一根竹筷，以箸为剑，刺向了周珏的手掌。

    周珏也不客气，右手放开了酒坛，手掌一翻，一枚竹筷就出现在了手中，一道道梅花虚影绽放，刺破了寂静的空气，发出了咻咻的声音，将阿良的竹箸圈入其中，梅花转动，如同最锋利的利刃，割向了阿良的手腕。

    “好小子，剑气凝形，就凭这一手，玉璞境剑修也不及你！”

    阿良眼睛猛地睁大，一道精芒闪烁，手腕一缩，手中竹筷化为了数十道剑影，好似乱箭穿空，刺中了每一朵梅花花蕊，梅花消散，攻守反转。

    “剑光分化，没什么了不起的！”

    周珏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本来平平无奇的脸庞格外有魅力，明亮的眸子里浮现出了一缕窗外的春风，清朗的吟唱声传入了阿良的耳中。

    “遇事不决，可问春风！”

    一缕缕的清风凝聚，缠绕在了竹筷之上，化为了世间最锐利的锋芒，束缚住了所有剑影，咔嚓一声，阿良手中的竹筷瞬间断裂，裂口光滑整齐，好似被利刃斩断一般。

    阿良眼中浮现出了一丝迷茫，随后瞬间清醒了过来，视线落在了手中半截竹筷，眉头微皱，沉声道。

    “好一个春风化剑，居然能够迷惑我的剑心，让我失神！”

    原来刚刚周珏的那一剑，不仅是凝聚了世上最锐利的春风，还影响了十四境大剑仙的剑心，才会如此轻易的斩断阿良手中的竹筷，取得胜利。

    “老子赢了，这坛酒归我了！”

    周珏不在意阿良眼中的震惊，一把将酒坛举起，仰头痛饮，烈酒入喉，火辣辣的灼烧感让他气血涌动，不过短短十几息，大半坛烧刀子就被吞入腹中，他随手将酒坛扔在了地上，明亮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惺忪，笑着说道。

    “春风不语，即问本心！”

    “阿良，你虽然修为已经臻至十四境，但是剑心并不稳固，还有跌落十三境的风险！”

    说罢，周珏也不理会皱眉深思的阿良，转身向着酒馆外走去，身形踉踉跄跄，好似已经醉了。

    清风拂面，带来几丝凉爽，让周珏稍稍清醒了几分，感受着周围的烟火红尘气，体内修为缓缓提升，向着第九境逼近，一枚虚幻的丹丸在气海之中上下浮沉，无尽剑气压缩，灌入其中，渐渐凝实。

    “结成金丹客，方是我辈人！”

    第九境为金丹境，即修士凝聚压缩自身气海，结为一颗金丹，金丹的品质与修士本身最终会达到的境界密切相关。一般修士达到金丹境，可在宗门开峰成为峰主。

    “药逢气类方成象，道合希夷即自然。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

    周珏身形站定，口中念念有词，周围虚空中的灵气涌动，一窝蜂的灌入了他的体内，虚幻的丹丸迅速凝实，闪耀着金灿灿的光芒。

    清风骤然变得狂烈劲爆，席卷起了地上的尘土，吹得周围的人睁不开眼睛，心中都十分迷惑，为何突然会刮起狂风。

    周珏看到这一幕，身上凝聚的气势收敛，狂风消散，尘埃落定，他细细感知了一下体内的变化，咂咂嘴，有些满意的说道。

    “第九境，还不错！”

    周珏再次迈开脚步，向着陋巷而去，腰背挺拔，气势锐利，如同一柄出鞘神剑，锋芒毕露，突然他脚步一顿，挠了挠头，有些疑惑的抬头看向了天空，低声道。

    “嗯，有高人遮掩天机，从手段来看，好似是阴阳家的人！”

    周珏也没有放在心上，将之抛在了脑后，阴阳家的事与他无关，还是回家睡觉最重要！

    翌日，天刚蒙蒙亮，剑气长城之外，数十道身影汇聚于此，这些身影上都散发强大的气息，影响了周围天象，乌云凝聚，厚重低垂，空气中没有一丝微风，好似空气都凝滞了，让人心中倍感烦闷。

    红日初升，橘黄色的光芒照射在了周珏的身上，晶莹修长的睫毛根根分明，眼睑微微颤动，周珏睁开了惺忪的双眼，从床上坐了起来，脸上还带着几分茫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周珏揉了揉眼睛，打了一个哈欠，从床上起身，来到了小院中，用井水洗了一把脸，这才神清气爽起来，推开院门，向宁府的方向走去。

    熟悉的两座石狮子威武狰狞，守护着宁府的大门，周珏看着紧闭的宁家府门，脸上露出了几分疑惑之色，上前敲了敲侧门。

    “咚咚咚！”

    “周珏少爷！”

    纳兰夜行那张苍老的脸庞出现在了周珏的眼前，他恭敬的对周珏行了一礼，显得十分和善。

    周珏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脸色阴沉，目光闪烁，连忙开口问道。

    “师父和师娘呢，今日为何没有开门？”

    “今日，主人和主母不在府中，出门前嘱咐我紧闭府门，不要外出！”

    周珏听到这话，想起了昨日天机异动，手中连连掐动，一道精纯至极的剑气射出，搅动了风云，一缕天机浮现，让他脸色大变，身形爆射，向着剑气长城之外而去。

    “不好，师父，师娘劫难将至！”

    纳兰夜行看到这一幕，脸色剧变，一股强大的气势升腾而起，脚下微动，身形闪烁，就追了出去。

    “纳兰爷爷，是谁来了？”

    纳兰夜行耳边传来了宁姚清脆的声音，他强行止住了自己的身形，勉强压制住了担忧，转头看向了府中的少女，笑着说道。

    “周珏少爷来了，他知道主人不在府中，就先回去了！”

    宁姚点点头，大眼睛里露出了几分不满，嘟囔道。

    “周珏师兄也真是的，爹娘不在府中，不是还有我在吗？”

    “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以后爹再罚他，我可不替他求情了！”

    纳兰夜行不自然的笑了笑，眼睛里闪过忧色，勉强安抚着少女。

    “小姐，周珏少爷性子你还不知晓吗，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宁姚眉头微皱，想起了周珏平日的表现，摇了摇头，说道。

    “师兄性格就是太懒散了，白白浪费了他那惊人的天资！”

    剑气长城之外，一场场战斗结束，剑气长城已经七战六胜，只要再下一场，就可以获得蛮荒天下所有的剑器，获得这次十三对十三的胜利。

    蛮荒天下十数位大妖联袂来到剑气长城下，跟人族巅峰修士提出了一个要求，想要换取倒悬山附近一块东宝瓶洲大小的土地，作为栖息之地。

    浩然天下自然不会答应，因此妖族又提出了一场赌战，妖族和浩然天下各自派遣出十三位，七胜六负。妖族若是赢了，就可以一兵不发，占据那座剑气长城，若是浩然天下胜出，剑气长城就可以获得妖族天下的所有剑器！

    仅是双方阵营的出战次序一事，浩然天下就绞尽脑汁。号称阴阳家半壁江山的中土陆氏，一位隐世老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大致推算出妖族高手的出战顺序！

    这一场巅峰大战，双方排除掉各自前三的最强大高手，以免双方打得忘乎所以，把两座天下的边界打穿，使得天地不稳，得不偿失。

    剑气长城这边，先前七场，除去第一场，赢了六场，已经稳操胜券，第八个出场的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剑仙，十二境仙人境剑修，本命飞剑乃是幽篁，一道道锐利的剑气肆虐，斩天灭地，剑光闪耀，璀璨绚烂。

    但是女剑仙的对手也不是善茬，甚至比姚莹更加强大，一身妖气弥漫，遮天蔽日，肉身坚不可摧，法相强大至极，利爪和飞剑碰撞，发出了叮叮当当的金属声，火星四溅。

    远处一道身影急速靠近，周身清风凝聚，推动着他疯狂的前进，周珏满脸的焦急和担忧，还未来到场中，就看到一只巨大无比的妖爪从天而降，压灭了璀璨耀眼的剑光，落在了大地之上。

    “轰隆！”

    大地剧烈震动，剑吟声消失，周珏停在了身形，脸上露出了悲色，一股惊人的杀机从心中升腾而起，一字一顿的说道。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周珏还是晚了一步，十二境女剑仙姚莹战死，输了第八场比试，此行已经没有意义了。宁恒夫妻情深，一人战死，另一人也绝对不会独活。

    狂风再次涌动，周珏的身影消失，以一种更快的速度前进，哪怕知晓希望不大，但他还想尝试前去阻止宁恒。

    人现风散，周珏的到来并没有引起诸位巅峰修士的关注，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场中，无暇分神。

    第十一场大战已经开启了，蛮荒天下气势如虹，剑气长城连输三场，形势不妙。

    只有一位中年汉子头戴斗笠，腰间挎着一柄木鞘竹刀，手中握着银白色的葫芦，惫赖的眼眸里露出了几分关心，看向了神色沉重的少年。

    周珏没有理会阿良，站在了师父宁恒的身旁，低声开口道。

    “师父，你还有宁姚，她还小，需要你来照顾！”

    宁恒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眼眸里满是死气，木然的看向了少年，一抹微光闪烁，随即彻底熄灭，声音嘶哑的说道。

    “珏儿，你能来此，我就放心了！”

    “姚儿还小，有你这个师兄照顾，不会孤单的！”

    “你师娘她最怕孤单，我不能让她一个人走！”

    周珏听闻此言，一颗心沉入了海底，嘴巴张合了几下，还想要继续劝说。

    宁恒摆了摆手，打断了周珏的话，五指握紧了茱萸剑柄，无比坚定的说道。

    “我原本还担心姚儿，剑心不诚，你的到来，让我斩断了最后一丝杂念，可以了无牵挂的一战，也算我辈幸事！”

    周珏心中叹息，事已至此，无力改变，他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响头，对宁恒说道。

    “弟子恭送师父，师娘！你们放心，只要有我周珏在，绝不会让人欺负了宁姚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