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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状元代笔,阴差阳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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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坊司里打茶围,诗词一直半冷不热,近两百年来,优秀诗词寥寥无几,读书人不擅长作诗作词,打茶围时,自然就会避开不擅长的。

    而今晚在座的客人,素质参差不齐,仅是对对子就有些困难了,浮香花魁兰心蕙质,特意不提诗词,免得客人尴尬丢了颜面。

    这时,浮香花魁盈盈起身,福了福身子,柔声道。

    “小女子有些乏了,先行告退,几位慢饮。”

    这场打茶围算是结束了,接下来,如果花魁娘子瞧中了某人,就会让婢子将其留下,引入屋中。

    如果没有瞧中,婢子就会送客,然后开启下一轮打茶围。众人既期待又忐忑的等待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半炷香后,一名婢子走来,娇声道。

    “我家娘子请赵公子进屋喝茶。”

    客人们惋惜的摇头,唉声叹气,也有人笑着恭喜赵公子,赵公子面带微笑,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许子圣对此倒是不感到奇怪,只是许七安却是坐不住了,他好不容易突破了九品炼精之境,可以结束自己的童子生涯,花费了十两银子,可不想银子打水漂。

    许七安当即朝伺候客人吃酒的婢女要了笔墨和宣纸。在桌案上清扫出一片空间,他自知书法极烂,一手狗爬的字见不到人,连忙向许子圣求助道。

    “李兄,你可能替我代写?”

    许子圣有着成人之美的高贵品质,绝对不是报复刚刚赵公子瞧不起他的事情,没有任何的犹豫,立马端正坐姿,握着毛笔。

    许七安语速飞快,再次施展搬运大法,沉声念道。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许子圣运笔如飞,写出风骨清奇的草书,一笔一划,尽显功力,力透纸背,入木三分。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许新年龙飞凤舞,苍劲有力,一横一竖,如同腊月寒梅,傲雪凌霜,独占天地雪。

    许七安扯走宣纸,招来女婢,叮嘱道。

    “你将此诗交给浮香娘子,即可去办,说杨某在此地等候。”

    女婢不太乐意,但许七安塞了她一把碎银后,她立刻小跑着离开了。

    ……

    主卧里,四叠屏风挡住了浴桶,袅袅蒸汽萦绕在屋顶梁木上,花魁浮香泡在漂满玫瑰花瓣的热水中,青丝高挽,脖颈莹白修长,细嫩温润的肌肤上挂着水珠,在烛光里反射着魅人心魄的光芒。

    浮香肌肤凝如滑脂,像极了一尊玉美人,一位贴身的婢女在浴桶边服侍着,一边称赞浮香的肌肤,一边说道。

    “赵公子已经在隔壁茶室候着了,听外头的客人说,他是国子监的秀才。”

    “秀才有何稀奇的?”

    作为教坊司的第一等花魁,浮香见多识广,闻言笑了笑,轻轻拨动水花,沉声道。

    “不过以赵公子的才气,考取举人也不在话下。”

    丫鬟低笑一声,透着暧昧,小声说道。

    “我就知道娘子喜欢这种有才华的公子,那赵公子才华横溢,望娘子好好招待,说不定将来能成一段佳话,女子也能名留青史。”

    “你连我也取笑!”

    浮香指头戳了戳丫鬟的脑袋,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

    “女子想名垂青史,何其困难,那是多少读书人可望不可求之事。”

    “赵公子才华虽然有,但是依旧很难名留青史,要是换成状元郎许子圣还差不多,只是可惜,他这样的谪仙,也不会瞧得上我这等出身风尘的女子,他日后的妻妾必定是世家小姐,甚至就是那皇室公主也有可能!”

    “许子圣举世无双,世间男儿几个可以和他相提并论,娘子伱眼光不能太高了!”

    就在这时,主卧的门被推开,一名婢子进来,站在厅里,脆声禀报道。

    “娘子,外面那位姓杨的客人让奴婢送了首诗过来。”

    浮香皱了皱眉,有些不悦,身旁的大丫鬟更是厉声斥责道。

    “没规矩的东西,娘子已经选了赵公子,岂可更改,你是不是收了人家的好处?”

    小婢女垂头,不敢顶嘴,浮香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威严,吩咐道。

    “放桌上吧,出去告诉客人,浮香心领了。”

    小婢女如释重负,应了一声,把宣纸搁在桌上,便出门了。

    沐浴完,浮香披上轻薄的纱裙,曼妙身姿若隐若现,赤着雪白的脚丫,来到桌边坐下。目光落在桌上的宣纸,随手拿起,向着一旁的大丫鬟说道。

    “你去请赵公子进来吧。”

    忽然,浮香目光凝固,痴痴的望着宣纸:影梅小阁赠浮香。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丫鬟走到门边,正要开门去请赵公子,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娘子尖锐的喊道。

    “慢着!”

    丫鬟回身看去,浮香手里死死抓着宣纸,微微发抖,脸色从未有过的古怪。那是丫鬟从来没有在她脸上看见过的情绪。

    花魁娘子的声音急迫而尖锐,大声问道。

    “谁,刚刚谁送来的诗,是哪位公子,你快说!!”

    丫鬟吓了一跳,有些不解的看向了浮香,嗫嚅道。

    “好像是姓杨的一位秀才!”

    “不对,不应该姓许吗,这首草书我认得,怎么会姓杨呢?”

    花魁娘子竟不顾一切的冲向了房门。

    “娘子,娘子,你这般模样怎可出门,使不得!”

    丫鬟死死抱住浮香花魁,浮香拼命挣扎,急的面红耳赤,连连喊道。

    “你放开我,快放开我。”

    “莫要让那公子走了,快追回来。”

    丫鬟怎么都想不明白,一首诗而已,竟让娘子前所未有的失态,往日里的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全然不顾了。

    “娘子稍安勿躁,奴婢立刻去,去请那位写诗的公子。”

    丫鬟离开后,花魁娘子衣衫不整的呆坐在桌边,恍惚的看着手里的纸张。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赠浮香,赠浮香!”

    浮香俏脸滚落豆大泪珠,趴在桌上嘤嘤嘤的哭起来。

    “这是状元郎书法,他居然来了!”

    此时,外面许子圣成人之美,帮许七安代笔之后,就洒然离去,挥一挥衣袖,向着其他花魁的地盘而去,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那位在浮香身边伺候的大丫鬟,迈着小碎步疾走而来,目光略显焦虑的在人群中搜索,瞧见许七安后,神色一松,莲步款款而来,福了福身子,娇滴滴道。

    “杨公子,是您作的诗?”

    “是我!”

    许七安脸上露出谦逊而又收敛的笑容,心中暗暗得意,不愧是千古流传的好诗,果然打动了这位花魁娘子了,今夜他就要化茧成蝶,蜕变成长。

    丫鬟展颜一笑,神色愈发恭敬,低眉顺眼,躬身一礼,柔声邀请道。

    “我家娘子有请。”

    许七安镇定的颔首,跟在丫鬟身后,朝着阁楼另一侧的主卧走去,这一幕也引起了打算留宿影梅小阁的客人注意,交头接耳。

    “咦,他怎么也跟着进去了。”

    “这,这不合规矩啊,怎么进去两人?”

    “刚才那丫鬟好像说到诗了,而我恰好看见他与那位俊俏小哥写了什么。”

    丫鬟推开主卧的门,示意许七安入内,而自己却没打算进去,恭敬的说道。

    “杨公子请进!”

    障子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暖香扑面而来,地面铺着一层价格昂贵的丝织地衣,价格贵也就罢了,且极耗人力。

    地衣上绣着一朵朵青色莲花,一团团祥云,女人走在上面,步步生莲,男人走在上面,平步青云。可见浮香花魁心思玲珑,用了心了。

    一架临摹名画《雨打芭蕉图》的三叠式屏风隔开睡处和锦厅,一位风姿绝伦的妙龄女子跪坐在屏风前的壶门小榻,小塌上摆放一架凤尾琴,她穿着轻薄的纱衣,凝脂如玉的肌肤若隐若现,正笑吟吟的望向门口。

    两人目光交接,她微微低头,嘴角带着羞涩的笑意,最是那低头的温柔,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浮香花魁行酒令时,文雅如大家闺秀,现在,却是妩媚勾人,欲语还休,动人心魄,不愧是教坊司的第一等的花魁,魅力实在是太大了,让许七安大感吃不消,躁动无比。

    “早听说浮香姑娘国色天香,冰肌雪骨,美的不似红尘中人,我以前不相信,还以为夸大了,如今看来,却是我见识浅薄,浮香姑娘称得上是天下第一美人。”

    许七安一脸的痴迷相,眼神朦胧,就不醉人人自醉,欣赏这浮香那惊人的美貌,眼前这位千娇百媚的花魁,出得厅堂,上得厨房,迷死人不偿命,绝对是人间尤物!

    “许公子何必取笑奴家。”

    浮香抿了抿嘴,娇羞的低下头,眉眼间笑意盈盈,显然是很开心的。

    “奴家要谢过公子,倘若将来奴家能名垂青史,定是公子的功劳。”

    许七安闻言一愣,这位浮香花魁居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由有些惊讶的问道。

    “浮香姑娘如何知晓在下姓许的?”

    浮香脸上露出了仰慕之色,双眼迷离,透着万千风情,魅惑诱人,动人心魄,低声笑语。

    “天下谁不知道状元郎姓许,出身武安侯府,我曾有幸见过状元郎的真迹书法,所以才能认出了状元郎的身份!”

    许七安闻言顿时叹息了,奶奶的,原来是弄错了,这位花魁娘子不是因为自己的这首古诗邀请自己的,而是将自己当做了许子圣那位气运之子了,他虽然很想和这位花魁发生些什么,但他却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连忙摆手解释道。

    “浮香姑娘,你误会了,我不是状元郎许子圣,他刚刚已经走了,他当时就坐在我旁边!”

    “状元郎何必欺骗奴家呢,这首诗难道不是你作的吗?”

    浮香闻言有些意外,星眸闪耀着涟漪,连忙问道。

    “这首诗虽然是在下所作,但却是状元郎代笔的,我书法不精,为了避免露丑,所以才会请状元郎帮忙的,他写完这首诗,就离开了!”

    浮香闻言惊讶至极,澄净梦幻的眸子里闪烁着泪光,终究还是错过了,没想到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将状元郎当做了绣花枕头,心中无比懊恼,后悔莫及,只是事已至此,无济于事了。

    浮香花魁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眸光微转,看向了有些尴尬的许七安,这位公子倒是实诚,有君子之风,虽然长得其貌不扬,比不上状元郎,才貌双全,但诗才无双,倒也难得。

    “让许公子你见笑了!”

    “状元郎乃是京都女儿仰慕的男子,浮香也不例外!”

    “我知道,也理解,我家中有位小妹,也是对其仰慕不已,京都谁不知道状元郎许子圣啊!”

    “多谢许公子大度,浮香为你弹奏一曲,以表示感谢!”

    不管怎么说,许七安写出了一首可以名留青史的好诗,让这位花魁娘子同样名留青史,她自然不会失礼。

    这位花魁是有两把刷子的,琴诗双绝,诗不知道,但琴弹的是真的好。许七安一个不通音律的人,也能静下心来沉浸其中。

    浮香花魁经过这一番折腾,也想明白了,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还是先抓住眼前这位才子吧。

    “公子难道要和人家坐一整晚吗?”

    许七安如今已经开天门,踏入了练气之境,不必再担心武道断绝,闻言知雅意,脸上挂着猥琐的表情,凑上前来,笑着说道。

    “我是那种不解风情的人吗?怎么可能坐一晚?”

    许七安依然没有忘了此行的目的,他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目光灼灼,死死盯着花魁浮香,那炙热的目光让浮香都隐隐害怕。

    次日卯时,许七安的生物钟自然苏醒,看着到身边佳人,心中无比得意,能够凭借一首诗,成为教坊司花魁的入幕之宾,自然是值得夸耀的事情,会让其他人羡慕死!

    许七安看着这张绝美的容颜,没有惊动佳人,蹑手蹑脚的爬起,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的声响,悄悄的离开了教坊司,前往了打更人衙门。

    另一边,邻崖而建的阁楼里。三位大儒刚论道结束,书童送来一封信,说是长公主拜访书院,让人递过来的。

    长公主在手书上说,近来京城出现了一首佳作,京城读书人津津乐道,国子监奉为百年来诗词魁首,力压云鹿书院的送行诗。

    而且,相比送行诗,这首百年来诗词魁首出自教坊司,才子佳人,故事更有趣味,更广为流传,末尾,长公主附上了这首短短几日内在京城读书人圈子里爆红的诗。

    “老夫闭关数日,京城出了首惊世佳作?”

    张慎因为许子圣打破程氏亚圣石碑的缘故,有所领悟,闭关了几日,没想到一出关就遇到这首惊世佳作,凝眸鉴赏着长公主附赠的诗。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张慎宛如一尊雕塑,静默许久,他轻轻放下手中的纸,看向喝茶聊天的李慕白和陈泰。

    “纯靖,幼平,你们看看这个。”

    张慎突然表现出来的严肃神色,让两位大儒愣了愣,李慕白接过纸张,飞快扫了一眼,继而眸光沉凝,褪去了轻松写意姿态。

    “我看看。”

    陈泰见两人这般神色,伸手抽过纸张,看完一遍后,又细细品味了许久。

    陈大儒长长叹息一声,惊叹不已。

    “疏影,暗香,两句将便梅的风姿绝伦写尽,当真是心思玲珑啊。”

    李慕白闻言点头,随后也点评了起来。

    “比起宁宴那首天下谁人不识君,固然叫人胸生豪气,但论意境之深远;遣词之优美;神韵之卓然,的确相去甚远。”

    张慎抚须而叹,十分公正的说道。

    “此诗一出,便是无法超越的咏梅绝唱。这杨凌是谁,有此才华,竟从未耳闻。”

    陈泰重新看了遍手书,手指细细摩挲着纸张上的字迹,无比钦佩的说道。

    “诗好,字更好,筋骨苍劲,圆润自如,力透纸背,入木三分,这是书圣才有笔力!”

    说到这里,茶室安静下来,三位大儒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一股酸味在空气中发酵、弥漫,张慎沉思许久,说道。

    “我觉得,应该立刻通知院长,将这位秀才招入书院。这样的人才,绝对不能埋没了。”

    陈泰与李慕白欣然同意,他们见不得人才,连忙赞同道。

    “此言有理。”

    破了童子身的许七安那是意气风发,走路都带风,再次和自家的小堂弟一起来到了云鹿书院,拜访了两位老师。

    三位大儒恰好讲课结束,知道看重的学生拜访,索性就聚在堂舍里喝茶。

    “你们住在京城,可知最近京城出了首绝世佳作。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绝妙,绝妙啊。”

    陈泰扫了一眼张慎还有李慕白,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对许七安叮嘱道。

    “宁宴,虽有诗才,但也不要自傲,须知天下读书人藏龙卧虎啊。”

    “这老匹夫就是嫉妒我们收了个好学生!”

    张慎和李慕白对视一眼,心中同时升起了这么一个念头,只是碍于这句话乃是老成之言,无可反驳,只能忍了下来,同样对许七安说道。

    “此诗的确惊才绝艳,宁宴不需与它较真,咏梅千古绝唱,较真也没用。”

    “虽说现在的读书人缺了些灵气,但终归是有个例的,那个杨凌未必还能再作出第二首。而以宁宴的诗才,将来有第三首,第四首也是极有可能的。”

    许七安用颇为无辜真诚的目光看着三位大儒,十分谦逊的说道。

    “老师,这首诗就是我作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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