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章 死去的记忆突然攻击我（上）

    哥谭的夜雨，总是带着沁入骨髓的寒冷，风雨飘摇之间，彩色的霓虹灯光像这座城市流转的眼波。

    穿着风衣的男人影匆匆忙忙的从人行道上穿过去，鸣笛声接连响起，可那个人飞快的消失在了街道的另一头。

    交通信号灯变换，汽车轮胎压过水坑，溅起的水雾落在街道的石板边缘，被便利店的灯光照射成暖色。

    皮鞋踩着台阶上的水洼，只给反射在水面上的灯光留下了很小的缝隙，穿着风衣的男人快步走上哥谭大剧院的楼梯，进入到内部之后，这里没有接待人员，灯光一片漆黑。

    但他还是轻车熟路的向左拐，进入售票通道，然后一路来到了观众席，而在那里，已经有几个人影在等待了。

    匆匆赶来的维克多把头上的帽子拿下来，抖了抖上面的雨水，他走到席勒旁边坐下，对他说：“抱歉，晚了一点，我得收拾我的实验室……”

    “没关系，电影还没开场呢。”席勒把自己手边的雨伞拿到了另一边，维克多看到雨伞上挂着的水珠，就知道他也刚来不久。

    坐在席勒前排的两个人是尹文斯和科波特，他们两个正在窃窃私语，似乎是科波特在给尹文斯讲述之前布鲁斯和来克斯打架被抓的事，听的尹文斯眉头紧皱直撇嘴。

    坐在尹文斯和科波特斜前方的是小丑杰克，但他已经睡着了，睡得很香，此时已经冒出了鼻涕泡。

    而在距离这几个人很远的角落的座位上，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维克多看不清他的脸，但总觉得他似曾相识。

    忽然，那个黑影动了一下，在维克多没能看清的短短一瞬间里，他闪烁到了另一排的座位上，忽然又消失了。

    维克多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看到了他，但席勒解答了他的疑惑，他说：“今天的电影参演人员很多，或许会很精彩，我没法兼顾所有画面，所以，我请了一位放映员。”

    维克多看着席勒，他看到，席勒偏头看向旁边的那个座位那里并没有人，但席勒却好像看到了什么，他说：“墨菲斯，可以麻烦你帮我们放电影吗？”

    席勒的视野中，坐在他旁边的那个穿着黑袍、脸色苍白的男人微微转头，瞥了席勒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满，似乎并不赞同席勒把他称为电影放映员。

    “我保证，这将会是你睡前的最后一部电影，在我们看完它之后，你就可以睡个好觉了，我和我的朋友，会亲自向你道晚安的。”席勒笑了笑说。

    墨菲斯把头转了回去，看向剧场的舞台，忽然，那里的木质舞台和帷幕全部消失了，变成了一片无尽的星河，整个剧场像是被开了一个大洞，从第一排座位向前的地方都变成了黑洞。

    星辰不断流转，在那深空之中，形成光芒闪烁的旋涡，剧场天花板上的灯依次熄灭。

    这样深沉的黑暗没有持续太久，忽然，座位前方的地面开始向前延伸，只不过由原本老旧的瓷砖变成了木地板。

    接着，一个房间一点一点被搭建起来，与整个剧院的观众席无缝衔接，甚至能够看到木地板与瓷砖交错的部分。

    此时，剧场的观众席一片黑暗，而房间中也是一样，忽然，“啪”的一声，房间顶端的那个灯泡亮了起来。

    灯光同时也照进了观众席，前几排的座位被照亮了，但是，观影的几人所处的位置依然很昏暗，可这却加重了沉浸感。

    房间中的灯光照射在他们脸上的时候，几人都眯起了眼睛，就像电影刚开场时，从前排往后看，所看到的那些观众们一样。

    灯泡亮起之后，房间中的景象一览无遗，那是一个并不宽敞的房间，中间摆着一张办公桌，而非常显眼的是，侧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巨大的海报，看起来像是手绘的，上面写着几个单词：“欢迎新生报到”。

    “哒、哒、哒。”，脚步声从房间外传来，一个身影走进了房间，站在了办公桌前。

    办公桌后的那个人抬头，他穿着一身医生的制服，戴着眼镜，但不同的是，他是个光头，留着络腮胡，维克多对于他的面容很熟悉，那是雨果·斯特兰奇。

    维克多有些疑惑的眯起了眼睛，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一个开场，但席勒却露出了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容。

    雨果抬头，看到布鲁斯的面容，他也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并说：“布鲁斯·韦恩，欢迎来报到，请坐吧，填写一下你的个人信息。”

    “谢谢。”房间中的布鲁斯从善如流的坐了下来，然后开始填写那张表中的信息，但刚填了两行，他就停了下来，说：“怎么这么多要写的东西？我不想填了。”

    说着，他就把笔扔到了桌面上，雨果的脸色僵硬了一下，但很快，他又露出笑容说：“好吧，如果你不愿意走程序的话，你的宿舍位置是男生公寓2栋201，拿上钥匙，开始你的大学生活吧。”

    布鲁斯什么也没说，一把抓起钥匙，转身走了，在他走后，坐在办公桌之后的雨果脸上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他说：“我还以为那个席勒和蝙蝠侠相遇有多么惊心动魄的故事呢，这不就是偶然在学校里碰见了吗？”

    “看来，席勒当时是一个普通的报到接待老师，在这种情况下，蝙蝠侠怎么可能对他有什么戒备呢？”

    “这是怎么一回事？”坐在观众席上的维克多转头看向席勒，与此同时，前排的科波特和尹文斯，也都竖起耳朵，想要听席勒的解释。

    “如果仅仅只是让雨果冲入蝙蝠侠的梦境，然后让他们两个打一架，那不又变成了抡拳头斗殴吗？那有什么意思？”

    “所以，你干了什么？”维克多问道。

    席勒垂下眼帘，房间中的灯光照映在他脸上的时候，却并不能将他眉弓之下的阴影点亮，那双始终沉在阴影当中的眼睛，是终年笼罩在雾气之下氤氲不清的灰色。

    “雨果进入的并不是蝙蝠侠的表意识，而是储存着他记忆的潜意识，当然，我是没有办法越过蝙蝠侠的表意识，将雨果送进他的潜意识里的，但是，我可以借道。”

    “我从自己的潜意识进入意识之下的梦境国度，来到蝙蝠侠的梦境之下，再从梦境国度向上，这样，就能直接从底部到达蝙蝠侠的潜意识。”

    “感谢我们的这位电影放映员。”席勒转头，看向墨菲斯，说：“感谢他让我借道，当然了，这绝不是偷渡，我事先已经通知过蝙蝠侠，会有一场考试了。”

    “当然，还要感谢一位朋友，那就是现在睡得正香的杰克先生。”席勒又看向坐在前排的杰克，他说：“为了不让表意识的蝙蝠侠发现正有人在自己的记忆当中捣乱，喜剧演员杰克正不辞辛劳的在表意识的梦境当中为蝙蝠侠表演。”

    “但或许他也乐在其中，看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

    维克多顺着席勒的话，看向前排的杰克，因为他们的位置不是正前后，所以，从侧面可以看到，熟睡的杰克正露出甜蜜的笑容，看起来玩的正开心。

    “另外，这位叫做雨果·斯特兰奇的朋友，他曾亲口跟我说过，他也想扮演一个像我一样的角色，所以，我给了他这个机会。”

    “我在潜意识当中，找到了蝙蝠侠所有有关我的记忆，雨果入侵的正是这段记忆，在这段记忆当中，他代替了我的存在，成为了蝙蝠侠的老师。”

    维克多摇了摇头，他没有继续说话，不知是在替谁默哀，席勒却接着解释道：“记忆中的布鲁斯并不知道这是一场考试，因此，他只会遵循自己本来人格的逻辑去行动，我没有控制或影响他，所以，雨果遇到的就是最纯正的蝙蝠侠，没有任何外力干涉。”

    “那么，他可能要倒霉了。”维克多下结论道，席勒却偏头看了一眼维克多，说：“你好像对于蝙蝠侠有一些特殊的认识……”

    “他是个相当复杂的人，恕我直言，你们两个很像，从对你的了解当中，我就能猜出，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

    席勒笑了笑，没有说话，转头回去，继续看着舞台的场景。

    此时，房间的场景逐渐被抽离，一切再次被那种黑暗的深空所吞没，星光再次汇聚，形成旋涡，这一次，阴冷潮湿的石板一块一块落下，墙砖搭建起来，楼房的影子在远处若隐若现。

    原本安静的室内出现了雨声，舞台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扑面而来的潮湿，和哥谭特有的隐藏在雨水当中的化学制剂的气味。

    科波特抽了抽鼻子，他对这种味道再熟悉不过作为土生土长的哥谭人，他曾无数次在这种雨夜中奔波，潮湿、阴冷、刺鼻，但却无处可避。

    小巷当中，刚刚进入这段记忆场景的雨果似乎还有些迷茫，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这样来到了哥谭的雨夜当中。

    很快，“嗖嗖”两声尖锐的破空声传来，雨果根本没反应过来，他没有蜘蛛感应，也没有雨伞，因此，两枚蝙蝠标袭来的时候他无可抵抗。

    漆黑又锋利的飞镖，在距离他30公分的地方停一下，穿着蝙蝠装的蝙蝠侠出现在小巷巷口。

    “蝙蝠侠？”雨果眯起了眼睛，但对面的蝙蝠侠却愣了一下，他记得自己的这个名号应该还没有传播出去，这个突然出现在哥谭雨夜当中的、他的大学老师，是怎么知道的？

    “把飞镖拿开，蝙蝠侠，我们应该谈谈。”雨果皱眉说，可蝙蝠侠丝毫不为所动，他说：“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斯特兰奇教授。”

    “你与莫森街区最近的人口失踪桉有关吗？”蝙蝠侠问道。

    “不。”雨果立刻否认了，但悬停在空中的蝙蝠镖却一再逼近，雨果只犹豫了一瞬间，就微微后退了一步，毕竟，飞镖锋利的边缘反射的寒光不是作假，如果再靠近一点，他的脖子就会被划开。

    “蝙蝠侠，不，是布鲁斯，布鲁斯·韦恩……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是哥谭大学的学生，因此，这个问题应该我来问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雨果想要找回一些主动权，因此，他点出了蝙蝠侠的身份，因为蝙蝠侠是学生，而他是老师，他认为，在这种情况下，他能够借此制造一些心理压力。

    但蝙蝠侠不为所动，悬停在空中的蝙蝠镖继续逼近，直到将雨果逼的靠在了小巷的墙壁上，那两枚蝙蝠标越靠越近，直到抵在了雨果的喉结上。

    “你想杀死你的老师吗？！”雨果的喉结上下颤动，他问：“你是疯了吗？蝙蝠侠！”

    “告诉我，你是否和莫森街区的人口失踪桉有关？”蝙蝠侠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雨果面前，近到雨果已经能够看到，雨滴落在他的披风上，留下细小的水珠。

    他感觉到一种恐怖的氛围在蔓延，突然，“滋啦”一声，其中一枚飞镖旋转着割破了雨果的皮肤，鲜血喷溅出来，雨果本能的捂着脖子，往旁边躲，但迎接他的是蝙蝠侠的拳头。

    先是一拳打在脸颊侧面，紧接着又是一个膝撞，雨果毫无还手之力的被打倒在地上，倒在哥谭冰冷的水洼当中，他听到蝙蝠侠冷冷的问：“告诉我，你是否和莫森街区的人口失踪桉有关。”

    “如果你不想开口，我会有办法让你开口的。”

    “你疯了吗？！布鲁斯！

    ！你想杀了你的大学老师？！……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难道席勒也……不可能……”

    蝙蝠侠只是毫无感情的重复着那句话，雨果不回答，他就继续采取暴力手段殴打雨果。

    雨果被揍的晕头转向，鼻血先是流进嘴里，又滴进水洼当中，染出一片红色，他蜷缩着躺在地上，他听到蝙蝠侠说：

    “雨果·斯特兰奇，我调查了你的全部资料，一年之前，你因违规实验而被驱逐，紧接着又被通缉，但你采取了不光彩的手段脱罪，之后，进驻另一家实验室，半年之前，又因另一例违规实验再次被驱逐。”

    “在实验过程当中，你表现出暴力和虐待倾向，尤其对于违规的人体实验有浓厚的兴趣，在你最后一个实验项目的受试者当中，有11个样本与莫森街区人口失踪桉的人口类型相似……”

    “等一下！”观众席上的维克多突然开口问道：“如果这是布鲁斯的记忆碎片，那他是怎么知道这些资料的？这个时候他应该还不认识雨果吧？”

    “是我在他的记忆当中添加的，只不过，我告诉他的都是事实，雨果因违规的人体实验而被驱逐，这件事在业内家喻户晓，这个时期的蝙蝠侠也有能力查得到。”

    “我认为，这并不算不公平……”席勒摩梭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说：“毕竟，我以前的履历……”

    席勒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话，维克多想到了这一点之后，他有些好奇的看向席勒，问：“那你到底是怎么免于陷入这种情况的？”

    席勒又摇了摇头，没有打算回答这个问题，但看到维克多好奇的眼神，席勒只说了一句：“我只是个普通人。”

    席勒继续看向舞台，倒在那里的雨果已经神志不清了，伴随着夜雨声越来越大，这个场景再次崩塌转而，归于无尽的深空。

    星光流转，再出现时，场景却有些熟悉，依旧是那个小巷，只不过这一次，雨刚停，阴冷的寒风穿街而过，发出呜咽的哭嚎声。

    “砰！

    ！”

    被放大过后的声音吓了尹文斯一跳，他往自己的座位里躲了一下，但就像看恐怖片一样，一边害怕，一边还目不转睛的盯着舞台，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

    一幢高楼的墙根处，不起眼的垃圾箱里伸出了一只手，手套上的纹路让科波特有些眼熟，果不其然，从垃圾箱里爬出来的是蝙蝠侠。

    他不断的咳嗽着，揉着自己的眼睛，科波特看到他的面罩上沾了一些白色粉末，他愣了一下，然后冷哼道：“那帮底层混混最喜欢用的招数，打不过就往别人眼睛里面撒石灰……”

    尹文斯倒吸了一口冷气说：“那肯定很难受，我的睫毛弄到眼睛里，都要难受半天。”

    蝙蝠侠一手捂着眼睛，一手还要扶着自己的腰，他有些一瘸一拐的往小巷外面走。

    在路上，他看到了一个乞丐，于是他走过去和乞丐交谈，而出现在二楼的阳台上的雨果，还沉浸在之前被蝙蝠侠痛揍的愤怒和恐惧当中。

    他嘴里的不停的念着：“不……难道席勒当初也……没错，面对这样一个人，他怎么可能不吃亏呢？想控制蝙蝠侠没那么简单，看来，是我太冒进了……”

    “我不应该那么快就和他发生冲突，看来还是要观察一下再动手……”

    于是，他就站在二楼阳台的侧面，观察着蝙蝠侠和那个乞丐的对话，他听到蝙蝠侠对那个乞丐说什么你安全了之类的，但那完全不是雨果关注的重点，他现在只想弄清楚蝙蝠侠的弱点到底是什么。

    蝙蝠侠和乞丐说了几句话，又留下了一笔钱，然后就离开了，在他离开之后，雨果走到了那个乞丐面前，他只想知道，这个乞丐到底有什么特殊的，以及能否从蝙蝠侠和乞丐的对话当中找到蝙蝠侠的破绽。

    可就在他刚刚从二楼跳下来，来到乞丐面前的时候，“嗖嗖”的破空声再次响起，两枚蝙蝠镖再次袭来，原本已经离开的蝙蝠侠折返回来。

    而出现在雨果视野当中的，是蝙蝠侠沙包大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