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一章 此，即为吾道

    山洪滔滔，奔流浩荡。

    但奇怪的是，它只限制于百里山川之内，不曾外泄半点。

    而如今，曹靖便站在，这百里山洪之外，看向眼前瓢泼雨幕，表情露出一丝忌惮。

    在他眼中，漫天暴雨也好，沸腾山洪也罢，皆气机蒸腾若一剑悬空，遥指八方，任何外来者，一旦试图闯入其中，必将迎来此剑镇杀。

    其威，不可测！

    哪怕身为大劫境修士，踏临天地之巅的绝强者，曹靖也绝对不想，去验证此剑。

    “是那名剑修吗？他似乎，正在参悟一门，极厉害的剑道神通……”喃喃低语间，下意识看向周边。

    当初在天波城时，那名尸道大劫上境强者，被人直接击杀一幕，他也是亲眼所见。

    护道人吗？

    曹靖躬身一拜，“在下此来，只为与剑修道友做一笔交易，绝无恶意，还请前辈知悉。”

    一片安静，唯雨声与山洪咆哮，充斥耳中。

    他想了想，主动退后一些，站在原地不动，静待罗冠出关。

    天药命霞是师兄唯一生机所在，他不能放弃……只是，他真的能拿出，打动对方的代价嘛？曹靖不知道，但他一定要试一次。

    转眼，又过去七天。

    无量子哭丧着脸，眼睁睁看着无量派山门，被肆虐山洪吞噬，只能带领门人弟子，向山巅方向迁移。

    他倒也想过，暂时带领门下修士离开，可这漫天雨幕与磅礴大雨，实在古怪的紧。只要离开无量派山门所在，便似一剑悬空，临于头顶之上，随时都将斩落下来。

    几次尝试，都是同样的结果，只能无奈熄了此念。眼看着山洪越来越近，老道差点哭了，心想前辈啊前辈，我认您做老祖，您却要毁我山门？这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山腹，石窟。

    罗冠头顶之上，那一道虚幻剑影，变得越来越凝实，他整个人的气息锐不可当，便似神剑出鞘。

    嗡——

    突然，一声剑鸣自他体内传出，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无穷无尽，似万剑齐鸣。

    而后在某一个瞬间，万剑之鸣刹那归一。

    唰——

    罗冠睁开双眼，其内精芒涌动，“原来，这才是第七剑……其名，镇天地！”他抬头，望向头顶之上，那一道虚幻剑影。下一刻，此剑蓦地下沉，竟自眉心之间，没入罗冠体内。

    “噼里啪啦”骨肉爆鸣，自他体内传出，罗冠听之任之，脸上渐渐浮现出明悟。

    “镇之一字，横压十方，为此剑之精髓所在，一经施展万物难挡。”

    “天地二字，却有两重解，第一为身外天地，此剑出则镇一方天地，尊己身意志。”

    “与剑之世界相似，却又截然不同，因此剑所镇涉及规则，隔绝天地意志于外。”

    “但真正关键的还是第二重解，天地乃自身小世界，以此剑镇己身，夯实根基，开剑道之花，结剑道妙果。”

    “这才是真正的，踏出自身剑道正途，我之前以剑意为引，所行自身剑道之路，与之相比太过薄弱。”

    罗冠脸上露出感叹，“无名剑诀传承，一套七剑何其强大，竟只是剑道筑基之法……”

    这是他参悟第七剑后才确定之事，对创造此剑诀那位前辈，越发尊崇。难怪以青莲道人之强，都恨不能拜入其门下，必定是剑道绝巅之境的至强存在。

    如今根基已夯实，而罗冠的剑道，又在何方？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一步只能他自己选择。

    罗冠闭上眼，自修行而来一幕幕涌上心头，所修行过的剑诀神通等，逐一浮现。

    嗡——

    剑鸣起，有浩荡奔雷之影凭空浮现，虽只是虚幻，却释放出无尽毁灭气机，似一念便可具现凝实。

    若选此剑，罗冠日后剑势，便是奔雷浩荡，贯十放天地。

    不，青霄御雷真诀虽强，但并非他所希望走的路。

    嗡——

    又一声剑鸣，石窟石壁上，镶嵌的万年不灭灵珠，此刻突然暗淡下去，似有无形规则，使得光明隐去黑夜降临。

    继而，星月之影浮现，虽只是在一处狭小山腹石窟内，却给人万里星河浩瀚之感。

    剑执星月！

    此剑对罗冠而言，当属最为简单，若选择此道，修行难度必定很低。毕竟，头顶夜穹中的星月，因某些未知原因对他十分青睐。

    可犹豫之后，罗冠还是放弃——世间一切，唯自身可以依赖，若选了星月剑道，纵行至绝巅，亦在星月之下。

    此乃先天所限。

    嗡——

    第三声剑鸣。

    这一次，有一剑自天而落，斩破层云遮蔽，使得浩荡无尽天穹，自中一分为二。

    接着剑影再起，所经之处一切湮灭，归于虚无。

    第三剑，落下之时封十方，灭万物。

    此乃帝剑传承之三：一剑开天，万物归墟，天地为牢。

    其威惊人前景无限，毕竟当年那位大荒剑帝，曾以此走到至强之境，有成功先例在前。

    循路前行能避免披荆斩棘之艰难，可这终归，是别人走出的道……

    嗡——

    剑鸣第四声。

    有一剑冲霄，携万钧难挡之大势，斩入九天之上，气势惨烈、浩荡，一往无前。

    拔剑斩天术！

    此剑，源自罗冠杀戮真意，由自身参悟，所得戮天之力，最终汇聚、熔炼而成。

    是罗冠一身剑道修行之精，亦包含了，他自身最强层次的精气神意！

    缺点是，这一剑本身还很粗糙，且前方无路，未来之成就、层次，需靠自身开辟。

    或可登天，或当夭折！

    罗冠沉默再三，突然长身而起，他身后所在，赤红浓雾骤然涌现，杀戮意志投影凝聚，一身赤红战甲，凛冽杀机冲天。

    此刻抬手，于眉间轻扣，继而五指紧握，向外拔出。

    嗡——

    若神剑出，剑鸣自起。

    那先前，没入罗冠眉间的虚影之剑，落在他五指间，其色本为虚幻、半透明状，如今却被杀意侵染，一点赤色从中浮现，继而快速扩散，直至剑身所在尽是猩红，似有无穷血海封印在内！

    这，就是罗冠的选择。

    少年一笑，抬手斩天。

    “此，即为吾道！”

    拔剑斩天术，一剑出，可斩九重天。

    剑出瞬间，那厚密凝实，若层层泥沼，笼罩罗冠周身的无形压制，被直接斩破。

    下一刻，洞穿山腹而出，逆势直奔天际。

    于是，就有了惊人一幕——

    赤红剑影冲天而起，撕裂无尽雨幕，斩入层云之间，短暂沉寂之后，方有那滔滔剑鸣回响。

    继而雨消、云散，天日洒落。

    下一刻，群山之间浩荡奔流山洪，竟随此剑剑势冲天而起，化为真正意义上的浩荡剑河。

    轰鸣咆哮，若水中神祇对天怒吼，与天一战剑河崩碎，化为浩荡水汽弥漫十方。

    又在天日照耀之下，折射出一条彩虹，其色炫丽，其势瑰丽，其意惨烈、霸道。

    此剑，一往无前！

    无量派众人，已被山洪逼至秘传石壁外，便是第一个见证此幕众人，如今一个个瞪大眼睛，满脸震撼久久无言。

    这一剑，他们无法形容，所能感受到的，只有绝对的强势、毁灭，似剑锋所向，万物寂灭。

    抬头望去，那天穹之上，竟出现一道丑陋疤痕，似天缺了一块，久久不能消散。

    这一剑，莫非是要斩天？

    众人心头，下意识浮现出这念头，继而更加惊恐、敬畏。

    无量子喃喃道：“大发了……这会真大发了……”他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吼，“老祖神威无双，弟子恭迎老祖出关！”

    不管了，就算硬贴，也得沾上去。

    这一位老祖，他们无量派要定了！

    眼看弟子门人，还一个个呆若木鸡，没有反应过来，无量子一个利落的弹跳起身，接着一脚一个，将他们全部踹倒，“都踏马醒醒，还不跟我一起，跪迎老祖出关！”

    众人龇牙咧嘴，连呼老祖神威，磕头如蒜捣。

    这次，就连老师叔都没能例外。

    老头儿如今，哪还有之前，晃悠悠风吹就倒的模样，“哐哐”磕的地面火星四溅。

    潘婷跟岳灵珊站在一起，避开了无量子老道的黑脚，如今两女呆呆望着，天日之下的彩虹，以及那震荡、扩散，久久不消的恐怖剑意。

    “师姐……这就是祖上秘传吗……好强……强的我只是远远感知……腿都要软了……”

    岳灵珊咬着嘴唇，苦笑，“我也不知道……”她只不过是，参悟了第一剑而已，却也能从这一剑中，感受到同根同源的气息，何其浩荡恢宏……她的腿，如今也很软。

    百里之外，曹靖身体僵直，死死望着那一剑斩出方向，许久后才长长吐出口气。

    “这一剑，简直恐怖，我绝非对手……”

    “不，或许一个照面，就会被直接斩杀！”

    曹靖能清楚感受到，自己脊背之上，冒出的大量冷汗，惊悸之余便是庆幸，好在当初他没有，贸然与此人为敌，否则怕是已经凉透了。

    唰——

    石壁表面一层微光闪过，罗冠迈步而出，此刻天日无遮，照耀出一挂炫丽彩虹。

    少年昂扬立于其下，沐浴七彩神光，令人无法直视。

    呆呆看着此幕，潘婷跟岳灵珊的腿，更软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