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二章 遥望（上）

    龙类坚硬牙齿咬合起来的声音如同加速关闭起来的闸门，发出巨大岩石碰撞般的声响。它的脖子看上去很僵硬，但却拥有想象不到的灵活性，在感觉到自己的神经集束被割断的瞬间，就弯曲了过来，张开了嘴巴，咬向在空中借不到一点力量的卡西亚。

    在仅仅容许卡西亚反应过来的时间中，他只能靠着身体中的本能尽可能地让自己蜷缩起来，减少缩成一团后的体积，避免被龙类锋利的牙齿咬断了身体。

    周围是异常浓烈的血液味道，卡西亚感觉吸进肺部的空气很闷，胃里有了翻腾的感觉。他知道现在自己正在龙类的嘴巴里，入手的东西是一片炽热感，那是一条巨大的舌头，搅动着卡西亚的身体。第一次这样真实得有些过分的接触到龙类，它们的正常体温要比人类高了太多。舌头上面沾满了粘稠的液体，它很柔软，也很粗糙，布满了坚韧、且强而有力的肉质倒刺，如同大多数猫科动物的舌头一样，简单的舔舐就能扯下猎物身上的大片血肉。

    牙齿闭合如水库闸门，卡西亚的周围是一片真正的黑暗，看不到一条光透过咬合着的牙齿传进来的光缝。没有来得及等到卡西亚站起来，力量巨大的舌头就搅动着的他，粘稠的口水极具润滑的作用。卡西亚没来的及做任何动作，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那条舌头和两边肌肉挤压的作用下，迅速往一个踩不到底的深渊落下去。

    卡西亚察觉到自己正在被龙类吞进自己的肚子中，食道壁上满是强韧的肌肉，直径不算很大，刚好容他一个人的腰围直径来。润滑的食道壁传来巨大的力量，在挤压摩擦着他的身体，骨头“卡擦卡擦”地响着，一只手臂在挤压下，前臂骨头断开，被撇到了背后。全身都疼痛难以忍受，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体会是这般脆弱，在巨大的力量下完全没有一点可以反抗的机会。他想要撑开自己的手脚，以便卡在龙类的食道中，然后再开枪打开一条通路逃出去。

    但他的力量和龙类之间没有可比较性。龙类可以用利爪在钢板上直接抓出凹陷，而卡西亚即便有了与之一样的坚硬角质尖爪，最多也只能做到在钢板上留下划痕而已。

    身体在狭小的空间中完全撑不开，卡西亚感觉到自己在往下滑，这时也完全不能呼吸。但作为手术第一阶段后期，十几分钟时间不呼吸也是可以忍受下去的。但是若有剧烈的动作，例如高强度的战斗，这个时间将呈现阶梯式的锐减。

    大概不到两三秒中的时间，卡西亚就感觉到脚下完全踏空，正在怀疑之际，身体周围陡然变得轻松，压迫感消失不见。脚落了下去，浸在了一层没过脚踝的液体中，立刻传来烧灼感，下面可以感觉到是一片柔软，他踩在了什么东西上。那是前不久被龙类吞进肚子里的尸体，在这里堆积成了小堆，正在被消化着，身体被腐蚀，大脑也全部成了空壳，里面只有浓稠的血液混合物，脆弱的脑组织融化成了水般。周围有明显的酸性物质味道，空气混浊不能呼吸，卡西亚接着憋住了气。

    幸而龙类的消化系统是我们手术者的几十倍百倍还要强大，落下来的尸体在极短的时间中便消融了，否则这些尸体的生物脑，应该是可以承受龙类的身体负荷的，卡西亚感叹道，脚上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或许那里的皮肤现在已经被腐蚀殆尽了也说不一定。

    这里有东西在放射着不算强烈的光线，鲜艳的红色，好像太阳光透过一层血液照射进来的一般，在隐隐流动着。

    卡西亚看过去，光源是当初在佛朗里身体中的红水银，它其中的东西似乎被什么激活了，或者是引起了共鸣般，从当中生出了经久不散的光。它现在就嵌在卡西亚身前不远处的肉壁上，被几根树根状的肌肉和精神集束包裹着，只露出很小一角，把这里照亮。

    红水银是龙类的能量来源，卡西亚刚踏出一步，正要拔出手枪想要将红水银从那里剖离出来，身后便有粘稠的声音传来。那是布满了粘液，并相互交缠在一起的东西摩擦出来的声响。

    神经集束和条状肌肉在这时再度甩了过来，缠上了卡西亚的身体，迅速层层叠加起来。在行动将要被完全禁锢的时候，卡西亚瞄准了那块红水银，立刻开出一枪，火光将龙类可以算巨大的胃部空间完全照亮。

    前方炸开一篷巨大的血色雾气，形状是圆柱体的完整红水银被那颗子弹正中了中心，上面包裹缠绕着的的肌肉和神经集束在蓝银子弹的威力下没有一点阻碍，和着红水银全部化成了碎片，如喷泉溅射落了下来。

    血红色的光源最后如同镜子般破碎在了卡西亚的眼睛里，随即他的视线便被无数蜂拥过来的树根状神经集束和血肉完全遮掩住了。

    勉强还可以听见声音的耳朵中，没有传来卡西亚幻想中的爆炸声音。他原本以为那一颗蓝银子弹是可以把红水银当场引爆的。但本就对红水银这种东西的相关资料一点也不知道，失败也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

    缠绕在他身上的神经集束和肌肉这时更像是灵活的蛇，他们拥有巨大的力量，要将卡西亚挤压至死应该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但控制着它们的龙类并没有这样做，龙类好像并不想放弃卡西亚这一个已经被吞入到肚子里的猎物，他现在最缺少的是一颗完整的大脑。“意识”这样的东西，无论在以前，还是让它有了机会苏醒的现在，都是虚幻般的东西，即便他们被证实了确实存在。

    龙类“意识”中的思想明白这些，它害怕自己没有时间了。最后可以称之为复活重生的，还是需要可以诞生出精神的组织才行。

    树根般的肌肉和神经集束轻松刺破了卡西亚的皮肤，侵入到他的身体里面。在有了茜拉和佛朗里两个人的经验下，它这一次变得聪明起来。不再仅接管猎物的大脑，连同身体中的其他组织结构脏器也要完全控制在自己的手里。一旦出现情况，它不仅可以及时应对，还能在最紧急的情况下将之完全毁灭。并且这具身体并没有进行过先期的改造，想要完全契合他自己的身体，用来控制辅助，这样精细的步骤也是不可缺少的环节。

    以神经集束和条状肌肉为通道，有大量的物质被输送到了卡西亚的身体中。

    卡西亚这一刻突然觉得身体中有东西在苏醒。或许苏醒说不上来，理解为在成长却是最为恰当的。